走進李家崖村,似沐三千年風雨 ,穿 越三千年時空 ,走進了鬼方歷史的迢遠和 神秘。

關于鬼方 , 史志雖有記載 , 卻只言片 語 , 誰都無法說得清他"前世今生"的全 部。

《清澗縣志》有"殷商晚期 , 漢人強敵 鬼方(媳氏)筑都城于今李家崖細腰關"。 的記載 。清澗相臨的縣對鬼方也有記載: 《吳堡縣志》載:"商為鬼戎活動區";《延川 縣志》中為"商代有鬼方部族居住";《米脂 縣志》也是"商代境內有龍方 、鬼方部族居 住" ,《子洲縣志》記載較細 ,也僅是對典籍 的轉抄:"商代的鬼方 、周代的嚴允 、申戎 等族在此地活動過?！兑捉洝分姓f: '高宗伐 鬼方 ,三年克之' ?！对娊洝酚? '不遑寢息 , 嚴允之故 。'足見鬼方、嚴允均十分強悍"。

雖然都是只言片語 ,卻傳遞出一個相 同的信息:在商代晚期 ,在今陜北居住 、生 活著一個稱為漢人強敵的鬼方部族 ,李家 崖細腰關筑有他們的都城。

踏上李家崖的土地是深秋季節 , 葉落 草黃 ,寒風吹拂 , 宣告又 一 個時空輪回的 結束 , 只有蔚藍的天空如舊 ,飄浮的白云 如舊 ,川流不息的濤聲如舊 。這方狹窄的 土地若人類歷史的舞臺 ,居住過的族群你 方唱罷我登場 , 似夏綠秋黃 、春來冬去的 時空輪回 ,誰能說清他鄉是故鄉?

好在考古發現 , 將遙遠且抽象 , 幾乎 虛無縹緲的鬼方文化用具象的物證描摹 出來。

李家崖城址位于清澗縣李家崖村無 定河與黃河交匯處 ,河水在這里扭動了幾 下 , 切割出 一個葫蘆狀的平緩山梁 , 地勢 起伏不平 , 西 、北 、南三面環水 , 深至百米 的無定河河道懸崖峭壁 , 只有東面過細腰 關與外面的世界聯通。其險 ,其奇 ,是大自 然為鬼方部族天設地造 ,神謀化力的易守 難攻 ,能夠稱霸一方的根據地。

李家崖古城不算很大 ,  東西長 495 米 ,南北寬 122 至 213 米 ,面積約七萬多平 方米 。城址平面呈不規則長方形 ,城垣修筑以塹山為主 ,在不能以無定河岸為天然 屏障的東西兩側修筑了城墻 。城墻為土石 相間夯筑或內夯土 、外砌石而成 。至今遺 留高 3 米余 ,  基寬近 9 米的城墻殘體 ,在 枯黃稀疏的草木掩蔽下堅守著曾有的雄 強;倒塌毀棄的房舍在亂石嶙峋間彰顯曾 有的輝煌。

李家崖古城發現了 9 座房子、60 多座 古墓葬 ,  出土文物主要有盛放食物的碗 、 盆 、罐等陶器 , 生產用的石斧 、石刀 、石鑿 等石器、占 卜用的骨頭及青銅制作的農牧 工具及武器等 2 萬余片陶器殘片、10 件銅 器、57 件石器、100 件骨器 。還有一件可能 與祭祀有關的形象是 一 具骷髏體的石雕 人像 。雖然出土文物反映出該族群既有農 業生產 , 也盛行畜牧狩獵的生存 、生產狀 況 ,但是 , 所有文物都體現出這是 一 種與 漢民族文化完全不同的異域鬼方文化 。特 別是古城址中出土的"鬼"字陶文 ,進一步 證明李家崖古城是鬼方族先民建筑的 一 座城堡。

站在廢棄的荒涼而寂靜的鬼方城堡 , 一個難解的疑團揮之不去 ,"鬼方"到底是 怎樣的一個族群?

翻閱典籍發現 ,《詩經》記載:"文王曰 咨 ,咨女殷商 。如蝎如塘 ,如沸如羹 。小大 近喪 , 人尚乎由行 。  內樊于中國 , 覃及鬼 方"?！渡胶＝洝酚涊d:"北方有鬼國 ,說螭者 謂之龍物也" ,又載:"鬼國在貳負之尸北 ,為物人面而一 目 。一 曰貳負神在其東 , 為 物人而蛇身" 。除此之外 ,《汲冢周書》《小 盂鼎》及商周甲骨 卜辭中 , 也有關于鬼方 的記載 。更有黃帝與鬼方聯姻的記載:成 書于晉代的《帝王世紀》說 ,黃帝有四個妃 子 ,  其中一個妃子叫蟆母 ,《世本》  上說: "黃帝娶于鬼方氏"。說明這個蟆母就是從 鬼方娶來的 。若將神木石昴黃帝部落古城 與清澗李家崖鬼方古城進行文化上的聯 接 ,可見 ,鬼方是商周時期盤踞在今陜北 、 晉西北及內蒙古中部地區的 一 個強悍民 族。

"鬼方" , 一 個曾讓商朝畏懼的強國 , 為什么神秘地消失得無影無蹤?

《易經》有這樣的記載:"高宗伐鬼方 , 三年 ,克之 。"《今本竹書紀年》中也記載: "(殷)武丁三十二年伐鬼方 ,次于荊" ?？?來源于一場刀光劍影、腥風血雨的戰爭。

從簡略的九個字中 ,史學家們解讀出 鬼方消失的原因 。殷商王朝從建國至武丁 時 , 已歷 300 余年 , 國力達到極盛時期 。此 時雖然中原地區早已平定 ,但殷商王朝開 疆拓土的雄心 ,對周邊方國的控制與占領 欲望與 日俱增 。  同時 ,殷商統轄范圍以外 的各民族 ,如狄族、羌族等勢力逐漸強大 , 也有向中原擴張的企圖 。其中 ,鬼方是殷 商時期崛起的一個大國 ,一度對殷商構成 重大威脅 。于是 ,殷商王朝征服周邊方國 的一場大規模的戰爭發生在武丁  (高宗)時期 。殷商經過三年討伐 ,勝利的旗幟插 上鬼方都城城頭 , 勇敢善戰 、雄霸 一 方的 鬼方潰不成軍、棄城落荒而逃。

棄城而去 、流離失所的鬼方族裔又在 哪里落地生根?

對于鬼方族裔的去向 ,  雖然眾說紛 紜 ,但相對 一 致的共識是 , 一 部分滯留在 朔方 ,  是西戎和北狄族群的主要源頭;一 部分融人匈奴和后來的蒙古族 ,在隨匈奴 西遷和蒙古族西征過程中 ,有的定居于今哈薩克族區域 、中亞咸海以及克里米亞周邊 ,還有一部分進人西藏 。當然 ,這是史學家和人類學家研究得出的結論 , 而不是歷史記載的真實。站立于無定河岸的高阜處 , 回首遙望古城遺址 ,令人感慨萬千 。千年的河水依然緩緩流淌 ,  千年的崖壁依舊巍然屹立 ,千年的土地仍然生長著草木稼禾 ,千年的古城仍舊堅守在故國舊土 ,鬼方部族卻似一縷輕煙消散得沒了蹤影 ?？磥?,再強大的王朝在歷史的長河中只不過是短暫的一 瞬 。